第十章 “天选之子”

　　龙悦红本以为商见曜会附和两句，宽慰自己，谁知对方一言不发，直直前行，就像根本没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一样。
　　龙悦红张了张嘴巴，想要重复一遍，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无声叹了口气。
　　沉默地走了一阵，两人抵达了位于C区一角的第四电梯区。
　　等待电梯抵达的过程中，龙悦红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每一秒都很煎熬，都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
　　终于，左边那部电梯打开了厅门。
　　进去以后，商见曜刷了下电子卡，摁亮了647这个按钮。
　　轿门随即合拢，电梯开始上行。
　　看着楼层数字变化，商见曜忽然开口，嗓音低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龙悦红怔了两秒，苦涩笑道：
　　“我只想待在公司内部，找一个好的妻子，生两个可爱的孩子，一男一女，然后争取能让他们每周吃三顿肉……”
　　他声音渐低，似乎已觉得这样的目标无法完成。
　　商见曜没再说话，龙悦红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两人闭着嘴巴，立在原地，让电梯内部的时光仿佛停滞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停在了647楼。
　　龙悦红一边往外走去，一边低头问道：
　　“商见曜，你刚才在想什么？我在想，还好我有弟弟和妹妹。”
　　“在发呆。”商见曜目视前方道。
　　“……你心态真好。”龙悦红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毕竟我是自己申请的。”商见曜将目光投向了右侧，查看门牌号。
　　“……”龙悦红无言以对，跟着寻找起14号房间。
　　与495层不同，647楼没有分成几条街道，房间也没有隔到只得两三米宽。
　　这里以一个个“训练场”为中心，它们的周围分别环绕着几个面积不小的房间。
　　很快，商见曜和龙悦红抵达了14号房间外面。
　　门上没有铭牌，让两人无从猜测这里究竟属于安全部哪个行动群哪个大队哪个组。
　　龙悦红张开嘴巴，用力吸气，准备调节心态，面对命运。
　　就在这时，商见曜一点也没犹豫，屈起手指，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这声音来得有点突然，打断了龙悦红的深呼吸。
　　他正想埋怨商见曜一句，里面传出了一道略显沙哑的女性嗓音：
　　“请进。”
　　商见曜拧动把手，推开了房门。
　　龙悦红随即望向里面，粗略地扫视了一圈。
　　这个房间比他家大至少三倍，最里面摆放着一张刷着棕红油漆的办公桌和两个很大的书柜。
　　往外的左侧墙边，共有三张桌子，呈黑色，相当陈旧。
　　中间部分和右边区域，充当着“客厅”这个角色，有一组伤痕累累的布沙发，有一张茶几，有四张靠背椅、两根长凳和四个矮凳。
　　此时，单人沙发位置，一名女性站了起来，望向门口。
　　她二十来岁，身高接近1米8，头、身、腿的比例极好，皮肤呈小麦色，黑发于脑后轻巧地扎了个马尾。
　　与“生活区”常见的女孩们不同，她穿着属于“安全部”的制服——灰色为底，带一定的迷彩花纹，显得英姿飒爽。
　　而她的五官也很适合这样的打扮，眉浓，眼大，英气十足。
　　“你们就是新的组员？”这女子笑起来开朗阳光，但嗓门显得有点大。
　　“是，是啊。”龙悦红见到气质这么不同寻常的美丽女子，一时有些拘谨。
　　这女子微皱眉头道：
　　“大声一点。”
　　她声音有种难言的清澈感，显然不是刚才说“请进”的人。
　　龙悦红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上司。
　　商见曜上前一步，扯开嗓子道：
　　“是！”
　　他的声音回荡于房间内，传到了走廊上。
　　那女子重新露出笑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也不用这么大声，我只是听力有问题，并没有聋掉。”
　　龙悦红循着她的手指望去，看见她的耳朵里装着银白色的金属物品。
　　“耳蜗。”那女子坦然说道。
　　她旋即收敛笑容，用比正常人大不少的嗓音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组长，蒋白棉。
　　“说是组长，其实还没到D7级，目前只有D6。”
　　“是，组长。”龙悦红大声回应道。
　　“组长好！”商见曜显得很是高兴。
　　蒋白棉指了指长沙发位置：
　　“她是另外一名组员，白晨。”
　　白晨大概只有1米6，虽然同样穿着灰底迷彩制服，但比起蒋白棉，明显娇小了很多。
　　她脖子上缠着灰扑扑的陈旧围巾，黑发刚刚过耳，五官还算精致，皮肤颇为粗糙，仿佛经常受到风吹雨打。
　　和蒋白棉深棕的眼眸不同，她的眼睛更接近棕黄。
　　“你们好。”白晨用略显沙哑的嗓音打了声招呼。
　　“你好。”龙悦红还是有点拘谨。
　　“你好！”商见曜的声音依旧很大。
　　蒋白棉指了指茶几位置，大声说道：
　　“自己找地方坐吧，啊对，先自我介绍。”
　　“商见曜！”蒋白棉刚刚说完，商见曜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随手关门，拿着饭盒，走了过去，坐至一张靠背椅上。
　　“我是龙悦红，我爸姓龙，我妈名字里有个红字。”龙悦红下意识就解释起自己名字的由来，接着，他坐到了商见曜旁边那张靠背椅上。
　　蒋白棉坐了下来，环顾一圈，笑着说道：
　　“既然人已经到齐，那我就简单说下我们这个小组的情况。”
　　“到齐了？”龙悦红脱口而出。
　　这才四个人？
　　“安全部”一个小组怎么也得二十人以上吧？
　　蒋白棉愣了愣：
　　“你说什么？”
　　“他说人太少！”商见曜帮忙翻译道。
　　蒋白棉眼眉舒展下来，微笑说道：
　　“我们这不是作战小组。”
　　不是作战小组？龙悦红心头一喜。
　　蒋白棉看了商见曜一眼道：
　　“我们这个小组的全名是‘旧世界毁灭原因调查小组’，简称‘旧调小组’。
　　“不过嘛，我不是唯一的旧调小组，无论安全部，还是董事会，都还有别的旧调小组，只是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情况。
　　“记住！这是重点，保密事项！
　　“呃，也不用担心重复调查的问题，我们虽然不清楚还有哪些旧调小组，进度分别是什么样子，但上面会将最新最有价值的线索分享给我们。”
　　说到这里，蒋白棉顿了一下，表情严肃了起来：
　　“相比起普通的作战小组，‘旧世界毁灭原因调查小组’面对的危险可能更多更大。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支承担相同任务的微型小组？就是因为以前旧调小组只有一个，人员众多，然后，在一次外出调查中，彻底失踪，无人归来，相应的损失非常惨重，难以弥补。”
　　龙悦红听得脸色一白：
　　“这，这么危险……”
　　“你说什么？”蒋白棉只看到龙悦红嘴巴在动，几乎没听见任何声音。
　　龙悦红下意识看向商见曜，发现他表情严肃，保持着沉默，没有帮自己翻译的想法。
　　龙悦红吸了口气，大声喊道：
　　“这么危险？”
　　这样吼了一声后，他发现自己的情绪竟然缓和了不少。
　　蒋白棉点了点头：
　　“旧调小组可能会深入荒野，调查城市废墟，也可能前往别的势力，寻找线索，我们会面对各种各样的情况，遭遇各种各样的敌人。
　　“可以这么说，即使安全部的资深员工，也不是太愿意加入旧调小组。”
　　龙悦红的脸色愈发灰白：
　　“我们怎么会这么倒霉？”
　　自语之后，他吼了出来：
　　“我们怎么会这么倒霉？”
　　蒋白棉略感疑惑地左右看了看：
　　“我不倒霉啊……我不是被分配过来的，我们这个旧调小组其实是在我申请下才成立的。”
　　她笑了笑，补充道：
　　“我一直认为需要弄清楚旧世界毁灭的原因，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避免犯同样的错误，才能找到无心病的根源，让所有的人类摆脱这方面的恐惧。
　　“而且，你们也听过传闻，在灰土之上的某个城市废墟深处，藏着通向新世界的大门，如果我们永远不去探寻，那就永远进不了新世界，永远与饥荒、感染、畸变、怪物为伴。
　　“这是我的梦想，所以我主动向安全部高层申请，希望建立一个新的旧调小组。
　　“呵呵，我也喜欢从城市废墟里挖掘过去的历史，喜欢观察其他势力的社会状况，接触不同地方不同状态的人和物。”
　　安静坐在长沙发上的白晨突然开口道：
　　“我听人提起过你，他说你是‘社会学家’，是他的女神。”
　　蒋白棉噗嗤一笑道：
　　“啊，你说什么？你最后说的话我没听到，算了算了，你说你自己的情况吧。”
　　白晨看向商见曜和龙悦红，嗓音略显沙哑地说道：
　　“我是主动申请加入的。你们或许看得出来，我并不是公司内部的人，我曾经是一个荒野流浪者，后来被公司吸纳，目前还没有正式员工的资格，而旧调小组可以帮助我尽快完成这个目标，尽快提升员工等级，到时候，就有资格申请做基因改造。”
　　蒋白棉侧了侧脑袋，仿佛没听清楚白晨的话语。
　　她笑着问道：
　　“她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呵呵，我们肯定会经常在荒野上活动，需要这么一位熟悉荒野，和多个势力、多个聚居点打过交道的向导，别看她年纪不大，经历很丰富的。”
　　说完，蒋白棉望向商见曜：
　　“我看过你的档案，大概能猜到你申请加入旧调小组的原因。
　　“除了那件事，还有别的原因吗？”
　　“为了拯救全人类！”商见曜大声说道。
　　蒋白棉表情呆滞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耳朵：
　　“啊，你说什么？
　　“呵呵，不用重复了，龙悦红，你是为什么加入的？”
　　“我是被分配过来的……我今年刚毕业，未婚配……”龙悦红哭丧着说道。
　　说完，他反应过来，大声重复了一遍。
　　蒋白棉眨了眨眼睛：
　　“那么多人里，你是唯一那个没婚配成功的？
　　“这么多毕业生里，你可能是唯一一个被分配到安全部，而且还是旧调小组的？”
　　龙悦红沉重地点了下头。
　　蒋白棉想了想，温柔笑道：
　　“你这样的人，我们一般称为天选之子。”